在这学校后山上,落着一座废弃了的神社。因为时间久远,那建筑的顶棚都塌陷了下来,扑倒在地上,甚至连塞钱箱也四分五裂的。
登上山顶的道路被泥土和野草吞没,鸟居也坍塌下来,腐烂在台阶上,又长起了蘑菇,成了另一捧泥土。越往山顶上走,腐烂的气味便越浓重,直到踏上一层厚厚的青苔上,鞋底碰上被淹没其中的石板路的残骸。
然后这座神社便出现在了面前……传说,并不是每次登上山都能见到这神社的。只有和神有缘,才能从腐烂的泥土里踏上石头台阶,然后一步一步往鸟居攀登……佐仓又一次从那捧鸟居上跨过,小心翼翼地不让自个踏上脆嫩的蘑菇。鞋底深深陷进青苔里,在神社的前庭留下一枚深深的足迹。
之前留下的那枚脚印已完全没法看见了,那地儿现在长满了绿茸茸的植物。佐仓留神着脚下,一步步的往神社边上靠,很快,她的鞋尖儿便碰上了垂在地上的房檐边。
塞钱箱便在脚旁,碎成了好几块,早已腐烂得不成了样子,被一丛一丛的苔藓植物层层包裹起来,乍一看上去就像某种异形怪物留下的绿油油的卵。佐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,往后退了退,轻轻将钱投进那团残渣当中……那小小的硬币在苔藓上安静的弹起,然后顺着绿茸茸的坡面滚进里头去……少女双手合十,闭目垂头。
那场面若从边上看来,却更像是这神社伏倒在少女的脚边。
稍许,女孩儿躬下身子,行了一礼。
她并没有在许愿……脑子里正空荡荡的,似乎有在想些什么,又似乎没有……这神社是佐仓的哥哥带她来的,佐仓还在上国中,还是个考生的时候。在考试前最后的一个星期,哥哥便拽着她的手腕,牵着她攀上这座山。
因为佐仓想要考进这所哥哥曾待过的学校。
于是他们便一起登上那长长的,由落叶和虫豸死骸腐烂而搅和成的泥土厚厚盖上的台阶。跨过那捧已经分不清是泥土还是朽木的鸟居。将足迹印在青苔上。
那时的神社还没有倒塌下来,虽然破旧,但仍摇摇晃晃的站立着。像个老得走不动道的顽固老头儿,在后生小辈面前,却勉强的将脊背挺得笔直。
哥哥将钱币投进已四分五裂的塞钱箱里,郑重的鞠了一个躬。
于是尚年幼的佐仓便也学着哥哥的模样,将零花钱投了过去。
此前,他们从没有去神社参拜过,哪怕是在新年。
“辉子,”将手垂下的哥哥望向垂在神社上头的牌匾,那上头的字儿被灰尘蒙成了一片模糊,搅和在一块儿什么也看不清楚,“这神社曾供奉着龙。”
白色的龙。
哥哥还说了些其他的话,但佐仓只记得清这一句。她随着哥哥的视线一起看向那蒙在牌匾上的字儿,皱着眉头努力的瞪大了眼睛,想要从里头望见神社的名字,始终还是失败了。
只有白色的龙留在她的脑海里,隐约间,女孩儿看到一个细长蜿蜒的,惨白的影子,在头顶盘旋着……她在脑子里尽力的将那被供奉的白龙描绘出一道影子……细长的身子,雪白的鳞片,还有一对翅膀。
不知为什么,就是有着一对翅膀,大大的张开,将整个学校笼罩其中。
佐仓的双手仍合在胸前,她抬起头看向天上。
灰蒙蒙的云层厚厚的堆积着。似乎从元旦到现在,还没有见天空放过晴。
云层里并没有什么苍白的身影在翻腾。
隔着几个月,女孩儿便会到这神社来一次。哥哥失踪之后的一段时间,她更是几乎天天都来。佐仓在这神社前头鞠了无数次躬,许了无数次愿,但从没有灵验过。
渐渐的,她便不再到这里来了。
女孩儿将手垂下,握在肚子前,仍盯着那天空发呆。她睁大了眼睛望着灰蒙蒙的云,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着,却什么都没在想。直到一道苍白的影子在那云层后头一闪而过。
女孩儿打了个激灵。
但很快,一枚硕大的雨点便坠落下来,“啪嗒”打在她的脸颊上。
天空闷闷的哼唧了一声,另一道闪电在上头爬窜。
或许还是许个愿再走吧。女孩儿将脑袋垂下来,望向那一团绿油油的塞钱箱。重新将双手合十,抵在胸前。
闭上眼,她开始许愿……先保佑自己之后的考试不要挂科,导致春假要去上补习吧。
然后,希望和樱庭的友谊能长久……至少也持续到高中毕业吧。
然后,和小莲实能相处得更好一些。也和影山能交上朋友……不,这个还是算了吧。
然后,
哥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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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女轻声呢喃
雨开始下得大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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佐仓闯进那家小小的咖啡厅的时候,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。那时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,樱庭因为被留下值日,而和佐仓约好了在莲实家的店里集合,那会儿正在和莲实打扑克牌消磨时间。正当他望着莲实手里捏着的牌一筹莫展的时候,店子的门忽然被推开。
就像一团被浪冲到岸上的海藻,佐仓摇摇晃晃的踏进店来,除了整个人都湿透了以外,身上挂满了泥泞和黏在上头的枝叶与苔藓,胳膊腿上还满是擦伤……因为着急从山上下来,佐仓一不留神踩了个空,抱着脑袋从山坡上滚了下来……所幸一捧软趴趴的泥土接住了她,女孩儿在腐烂的树叶和苔藓中打着滚,最后终于抱着一株树木的干站稳了身子。
樱庭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样进来的佐仓,将手里剩下的牌掷在桌上,大步走向女孩儿跟前。起先,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瞪着,然后男孩儿一把搂住女孩儿的脑袋,拽着她令她弯下身子来,仔仔细细的将后脑勺检查了一遍。
樱庭大概能猜得到佐仓跑到哪儿去了……他曾经被拽着一起到那山上的神社去,从那些滑溜溜的苔藓上踏过,一起去为佐仓的哥哥祈福……少女的后脑勺上黏着大坨的泥土,男孩儿将手指从那结在一起的头发间穿过去,小心的摸索了一会儿。
“好像没有受什么伤呢。”男孩儿松了口气,将女孩儿放开。
“好痛的。”佐仓仍弓着身子,指了指手肘和膝盖上的擦伤,烂泥正敷在上头,火辣辣的疼痛感渐渐扩散开来。在雨里漫步时没感到,一旦从雨幕中出来,一股寒意便从紧贴着的衣物上透下来,渗入皮肤,慢慢往身体里面爬。
“乖乖,你干嘛去了?”靠在店子最里头,紧盯着电脑屏幕的影山抬起头来,看到佐仓的惨样,用力眨了眨眼,“要借浴室吗?”
“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摔了一跤。”佐仓缩了缩身子,拉扯了一下几乎要结在一块儿的头发。
“水已经烧了。”桌边的莲实将散落的扑克牌收拢起来,“去洗干净吧,然后拿酒消毒一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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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痛。”樱庭捏起棉签将医用酒精小心的涂在佐仓的伤口上,女孩儿皱起眉头小声的抱怨着,但从表情上看似乎也并不怎么疼的样子。
莲实将冰箱里的茶倒出来一杯,扔进微波炉里加热,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摆在佐仓面前。少女轻轻道了声“谢谢”,端起杯子凑到唇边吹了吹,但没有马上去喝。
雨还在下,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
听着“刷刷刷”的雨声,佐仓将唇轻轻触碰茶汤,浅浅的抿了一口,长长舒了一口气,靠在座椅里伸展了一下四肢。佐仓正穿着一套灰白的女式睡袍,轻飘飘的下摆搂着她的膝盖,垂在洁白的小腿上,随着女孩儿的动作一下一下摆动着。
“说起来,影山先生为什么会有女人的睡袍呢?”樱庭顺着睡袍敞开的领口往下望,打了个激灵,赶忙把视线收回来,利索的将医疗用品收拾起来,端着往店子后头跑。
“女装?”莲实瞪着那袍子纽扣边上轻飘飘的纱,抿紧了唇。
“是我前女友的……干嘛?”影山用指节敲打着桌面,注意到他们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,更是提高了声音,“我这样的男人,有个女朋友也不奇怪吧?”
“啊,没有……”樱庭挠了挠耳朵根,“就是比较惊讶你还留着她的衣服罢了……”
“这个是……”影山抬起右手,手指在半空中挥舞了两圈,“就是……算了,别提这茬了,提了我伤心。”
“但这衣服没法穿出去吧?”莲实将下巴托在掌心里,靠在桌上,“一会儿人怎么回去?”
“她留有外套的。”
“那早拿出来呀!”莲实瞪了男人一眼。
“好了别提这事儿了,”影山用力的摆了摆手,试图像驱赶苍蝇一样将这个话题驱赶掉,“我叫了外卖,你们留下来吃个晚餐吧。”
“顺便回答我一些问题……”
“漂亮吗?”佐仓歪了歪脑袋,忽然问了一句。
“什么?噢,当然了,毕竟是我看上的……不是说别提了吗?”影山用力的敲了敲桌面,“关心点别的事儿吧,比如说你们不是快考试了吗,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问我这个成年人?……也不对,”没等回答,男人又摆了摆手,“今天叫你们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儿,”
“虽然我想办法弄到了医院那件事儿的资料,但还是想要听你们亲口和我们说,”影山望着佐仓,又将视线移向樱庭的双眼,低声咳嗽了一下,“再细小的细节也好,能想得起多少就说多少,”
“告诉我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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